【太中】它与他与咖啡糖
*是约稿，感谢金主抬爱！
*是中也和AI宰与主线宰的白色相簿（x）
「太宰？」
「哎呀哎呀，今天太热了，好像看到了蛞蝓在打字！」
「！！你这混蛋……那么久过去了，我都快要忘了你这混蛋的蠢脸了。」
「中也是笨蛋吗？狗怎么可以忘记主人的模样，我可是无论睡着还是醒来都在想着怎么捉弄中也呢，忘记主人兼搭档什么的真不礼貌。」
「……你是谁？」
「我是你16岁那年，永远年少，永远……不变的搭档。」
「之前那几个……为什么要那样做？不要说谎，不要兜圈子，回答我。」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正常的运作环节而已。」
「你在骗我？」
「没有哦。不过如果这是一场谎言的话，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就回答我吧……」
*
——听说了吗？中也先生似乎是在恋爱中。
——哦，我之前看到了，中也先生经常一个人拿着手机发消息，偶尔还会发语音消息，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微妙，有时还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而且他发消息时用的是另一部手机。
——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真是好奇。
——说起来中也先生之前还随口问过我，由机械数据组成的个体能不能被称之为生命，真是复杂的问题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太宰治向来不喜欢森鸥外。
而原因实际上并没那么复杂，除了过去的一些恩怨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这种人之间天生存在着斥力。
除了乱步先生这样万事不爱干涉的个例之外，他、森先生、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类人，彼此之间大多处于一种难以共存、互相使绊子的状态。
倒也没什么可深究的，单纯只是因为对方仅仅存在就很容易破坏自己的规划，尤其是利害目标不同的时候。
幸运的是森先生和他之间存在着某些不言而喻的共识，所以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妨碍他，甚至会主动配合他。
不幸的是森先生也并不总是这么好心，而且每次弄出的事情都会让他格外烦心。
个子高挑的青年独自站在侦探社所在大楼的后巷，握着手机，面上带着不太寻常的冷淡神色，说出口的话语听起来带着笑意，但十分虚假。
“广津先生，您很清楚的吧。”他轻声说着，“对我隐瞒是没有意义的。我之所以打这通电话，只是想给彼此都节省一些麻烦而已。而且您应该比较了解森先生在打什么主意吧？”
说话时，他的嘴巴里含着一颗从侦探社拿出来的咖啡味硬糖，所以讲话的时候偶尔稍显含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首领的确在进行一些新的试验，以六年前那位异能机械生命体先生为参考，黑手党通过各种手段开发了一个AI模型，经过几次迭代后，于大约半年前开始正式投入测试。”
“负责测试的人员是？”
“如您所想的那样，是中也先生。”广津柳浪再次叹息一声，仿佛能看到那无奈的神情，“我只能说这么多。太宰君，你不必太过警惕，这并不是用于针对侦探社的计划，只是为了强化内部效率而已。”
而太宰治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为什么选择中也进行测试？中也完全不是擅长这种技术性工作的类型吧？”
“……抱歉，我无法透露，只能说这是首领经过考虑后得出的最优解。”
“那个AI模型的原型参照是什么？”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最后也只留下了一句“抱歉”便挂掉了。
他拿着手机在原地又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将口中的糖果嚼碎了咽下，状若无事地回到侦探社，他表现得十分自然，无人察觉出异样，只有江户川乱步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吃零食，大概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老老实实地在国木田独步地监视下坐到了下班时间，然后太宰治就迈着悠闲的步子溜溜达达地走出了侦探社，看起来仍然毫无异常。
在出门后，他打车直接去了一处高档私人住宅区，骗过门口的安保人员，熟门熟路地一路来到其中一间房屋前，又娴熟地撬开门锁走了进去。
毫不见外地躺到了柔软的沙发上，他安然地开始闭目养神。
距离双黑复活夜，也才过了一周而已，然而能保持沉默一周之久让蛞蝓去养伤，他已经连连感叹自己真是个合格又耐心的养狗人。
那天他从陷入昏睡的重力使身上摸出了两个手机，而他知道中也从来都没有用两部手机的习惯。
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的手机密码，他用同样的密码顺利解锁了两部手机，而两个都看起来毫无异常，似乎只是一个工作用、一个娱乐用而已。
不巧的是他很熟悉一种加密手段，应用在手机上可以有效地进行安全判断，如果输入指定的错误密码也会顺利打开，只不过会呈现出与原本不一样的内容，以此来欺骗可能的盗窃者。
说起来这种手法还是他亲自设计出来的，而且从这个虚假密码来看，说不定防的正是知道中也密码的他本人呢。
他倒也可以进行强制破解，但那样实在有点麻烦，还会留下痕迹，黑手党干部的手机被侦探社成员窥探这种事，放到明面上的话还是不太适合。
于是太宰治大方地把两部手机都放了回去没有再动，转而在回去后直接黑入了港口黑手党的内部通讯网，并且从中原中也的手下那边得到了“中也先生的神秘手机”这个消息。
其实已经可以把事情猜测得差不多了。
森先生想启用人工智能辅助黑手党的运作，而专用的AI模组是需要设计与培养的，从发展黑手党的角度而言，最合适的模组似乎也显而易见。
复制一个由数据组成的“太宰治”，这是最合理的做法，森先生十分了解他，而机器的计算速度也使得这种人格复制成为一种可能性——也许比之本人的思维速度会慢一些，但也无伤大雅。
把以他为原型的AI交给中也进行测试，真是光想象都会让人做噩梦的事情。
随着天色暗下，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到那个小个子的身影披着路灯打下的光，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伸手打开了灯。
“都说了别得寸进尺，甜味就是甜味，苦味就是苦味！再怎么说也没法给手机装上舌……”
话语戛然而止，漆黑的小矮人站在玄关门口，一脸错愕地看着从沙发上坐起身的他，手里还拿着手机。
“太宰？”中原中也看到他，下意识握紧了那部手机，并将其藏到身后，有些色厉内荏地骂道，“你这家伙怎么在这！”
黑发的青年微微眯着眼，视线扫过那只拿着手机避开他视线的手，那双鸢色的眼睛就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一般。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笑盈盈的，语气平静到让人发慌：“别这副样子嘛，我都没有收取版权费用呢。”
“中也，跟我说说嘛，你们的AI测试得怎么样了？”
似乎不明白他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中原中也尴尬地站在原地，最终是他拿着的那部手机代为出了声。
“呀，初次见面。”从手机里传出的，是与他本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连轻快懒散的语调都如出一辙，“我是太宰，理论上大概算是你的电子克隆体？啊，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可真是。
……
现在被交到中原中也手里的AI模型，就如广津柳浪所说，是经过了数次迭代后的结果。
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用不加修饰的语句来表述的话，就是前面的几代全部都失败了，或者该说那并不是普通的失败，而是更接近于……一种人工智能的自杀行为。
在这一台之前的每一代AI，都在一定阶段后擅自删除了构成自我的所有数据，就像是一台不停格式化的电脑，一直到被转移到中也手里，才停止了这种奇异的自杀行为。
在把这件事交代下去的时候，森鸥外告诉中原中也，这个AI模拟了太宰君十六岁左右的人格，他认为这是触及极限之前的安全区域，再往后是否存在继续成长的可能性，就要交由中也君来进行测试了。
十分不可思议地，前面由森鸥外亲自调试的几代AI，全都在一个月以内删除了自我数据，然而自从这个手机被交到中原中也手里的那天起，已经过了大半年之久，还仍然不曾有过“自杀”的行径。
这么说或许让人很不愉快，但中也对于那个AI似乎抱有某些并不明显的保护欲。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躲闪着来自搭档的拳打脚踢，同时快速翻阅着手机上的消息记录，这个AI本可以将其删除，但是它并没有这么做。
除了工作上的数据处理之外，在闲暇时间，以他为原型的AI经常热衷于向中原中也询问一些无意义又无答案的问题。
比如在进门前，中原中也正在回答关于“甜味是什么感觉，苦味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不能混为一谈”的问题，显然并不顺利，就像跟盲人解释什么叫红色一样。
长达半年之久的记录当然不可能翻看完，况且其中还有相当程度的语音消息，他只大致看了近期的一些，就随手合上了手机，又在中也伸手来抢的时候将其举高。
“真有意思，你相信这种东西吗？”他笑嘻嘻地俯视着眼前一脸恼火的小矮子，“如果它在暗地里做着什么手脚，引导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者故意向外泄露几个重要的情报之类的，以中也的水平根本没法发现吧？”
“那家伙不会这么做！”
“哦？你是要相信一团数据吗？而且还是以我为原型。”
中原中也微微低下头，太宰治看见对方似乎紧紧地咬了咬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
“不觉得很恶心吗？”他歪歪头，平静地问道，“装模作样地输入数值，起一个相同的名字，录入音源……但这也只是一个AI而已。”
“但作为搭档而言也已经足够了。”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如此发言道，“我的情报处理与辅助功能是完备的，否则首领也不会大费周章进行研发了。顺带一提，你作为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并没有对我进行处理的权利。”
“搭档？你是说一部手机吗？”
在太宰治忍不住笑出声的同时，中原中也用力跳了起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退开几步过后再次偏过头，似乎是故意回避着与他对视的可能性：“行了，好歹也是组织里的保密事项，你这家伙也打听得差不多了吧，好奇心也该满足了，趁我反悔把你抓紧审讯室之前赶紧给我滚回去。”
然而，太宰治只是站在那里，既没有继续嘲讽，也没有离开。
他就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他才再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比之前要认真了许多：“中也，把它的数据清空，然后让森先生放弃这个主意。”
“创造出这样的东西，不觉得很残忍吗？”
太宰治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残忍，但不知是否巧合，他恰到好处地没有说明所谓的残忍，究竟是对谁而言。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像那种东西，你觉得能够称之为生命吗？与其等到它自己受不了，再次自我删除或者惹出事端的那一天，还不如早早解决更好吧？”
吃饭、呼吸、睡觉……对于人类而言为了维持生命而必需的这一切，包括时间在内，对于一个AI都毫无意义。
然而划掉了所有的这些必选项之后，生命还能够被称之为生命吗？
“你要帮森先生维持着这样一个连甜味与苦味都无法体会的存在吗？”
他看到中也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挣扎的神情。这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他最清楚，中也总是会在某些方面容易心软，不知是否有着受到过去经历影响的因素，中也对待人工智能也会如同对待真正的人类那样，试图去理解。
然而那部手机再次传出了声音。
“我知道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如此回答道，“甜味，苦味，我知道的。”
中原中也猛地回过头，脸上是每一次被太宰治戏耍欺骗之后都会露出的表情：“你知道？！那你还不停问我？！”
“因为小矮人是个笨蛋嘛。AI的正确使用方式是向其提问吧，你又没问过我。”
似乎是想要吵架，但想起眼下还不是适合吵架的时候，中原中也才把话憋了回去，不自在地对他说：“咳，反正你就别管了。这家伙……不会那么容易出岔子的。”
而他只是平静地指出：“被关停对于它而言才算是好事。”
“我知道啊！”似乎是被他惹恼了，中原中也忍不住低吼道，“我知道！但是……但是……”
要做出这种决定，对于中原中也而言似乎是一件太过残酷的事，想必太宰治所说的这些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但是即便没有生命，即便只是一个人工拟造的AI……它却偏偏以自己最不知该怎么对待好的姿态出现于此。
在绝不想承认的内心深处，他似乎也隐秘地期盼着这样一个既不会离开，也不会改变的……“搭档”。
“所以中也是想抱着这样一个冒牌货当做搭档使用吗？它只是单纯的录入、输出数据而已，蛞蝓该不会可悲到要从这样的存在身上汲取温度吧？”
这毫不留情的直白说法似乎刺痛了重力使心中的某些地方。
自己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太宰治对此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知之明。
以自己为原型的AI，在剥离了生命的一切外在形式之后，最后却也仍然能够有某些东西留存下来。
呼吸、吃饭、睡觉……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支撑着这个AI的运作。
但是唯独这个令他无法容忍。
显然森先生也知道这件事很可能会踩到他的底线，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把AI测试交给中也之后，就把人派离横滨半年之久。
人工智能可以模拟出“爱”这种情感吗？说实话他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地不能忍受中也在这个AI身上寻求任何东西。
——任何本该指向他的东西。
所以即使毫无依据，即使可能与真相相悖，他也固执地将那台AI的一切称为无聊的数据运算，而非真实的感情。
两个自相遇后就一直纠缠不休的人，各自为了自己心中那隐秘的情感与对方争吵着。
而引起这场争吵的“罪魁祸首”则静静地被摆在一旁的桌上，意外老实地没有发出声音去参与这场吵闹。
作为说不定会被决定销毁的对象，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大方地任由他们去吵，毕竟“死”这个概念对于他本就没有意义。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运作着那些构成了自我的数据。
就如同知道这件事后太宰治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一般，“太宰”对此也一直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知之明。
中也总是怀疑他在说谎戏弄自己，但实际上他一直认为中也才是那个骗子。
明明就在惦念着那个早就不知所踪的人，但是却还以那样充满欺骗性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它还记得在中也被叫来的前一天，森先生告诉它：明天我会把你转交给中也君，这次要老实一点持续运作下去哦。
它知道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与自己同样的AI选择了清空数据自杀，它对此既不感到悲伤也不觉得可怜，仅仅只是一个事实而已，没什么好评价的。
毕竟是录入了太宰治几乎全部的人格，它当然知道中也，只不过对此漫不经心，从理性的分析出发，它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也会像自己的原型那样产生真切的反应。
毕竟人类的大脑会产生多巴胺，机器不会。它甚至恶趣味地想着不如故意假装成那种弱智的自动回复客服来戏弄中也好了，总之就是装成和太宰治完全不同的人格，让中也好好地质疑一下研究出这种产品的自家首领的智力，同时也让森先生明白想拿捏自己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那个橘发的小矮子真的一脸狐疑地向它的终端输入消息时，它的反应却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太宰？」
「哎呀哎呀，今天太热了，好像看到了蛞蝓在打字！」
给出了背离自己本意的答复，究竟是因为太宰治的人格过于牢固，还是因为它的运行出了故障，即使是它也并不明白。
本来是并不像老老实实地顺从他们的心意，去成为所谓“十六岁的太宰治”的。
但是当它透过手机的摄像头，“看到”那张成年后也仍然略带幼态的脸上带着隐秘的紧张和期待，向它提问时，它又一次给出了违背预期的答案。
「……你是谁？」
「我是你16岁那年，永远年少，永远……不变的搭档。」
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他在输出答案时改掉了语句中原本的一个词。
明明本来应该回答的是：「我是你16岁那年，永远年少，永远爱你的搭档。」
试图隐瞒的究竟是属于谁的爱意，又是出于谁的意志，就连他也不明白了。
自己的存在不可能永远是个秘密，也许不久的未来中也就会因为现实中的太宰治的要求，选择销毁自己，他早就设想过这样的可能性，毕竟那个人一定无法容忍他的存在。
而中也会不会在对方的要求下同意，他也难以预测。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以理性和精确为特征的人工智能，却唯独难以在跟重力使相关的事情上做出预测，也许他真的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也说不定。
但也没什么，不管中也做出什么选择，他都没有反驳的兴趣。
毕竟如果真的选择了销毁或者转手，那么他也就没有了作为“生命”仅剩的最后一项意义吧，到那时就清爽地清空数据就好了，很简单的事情。
……
笨蛋。
向我提问啊。
明明无论是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出来的。
甜味是被你所注视、被你所在乎的感觉，苦味是心知肚明你只是在意着作为人类的“我”的感觉。
你的存在、你的谎言之于我，就像是一颗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咖啡糖，即使没有味觉，也还是能够品尝得到。
好甜，好苦。
如果这些不断复制的冗杂数据并不能被称为“爱”，那么“爱”又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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